唉啊 累死我這把老骨頭啦 我的命真苦啊 七老八十還要侍候這群畜生
咕 咕 咕
只有一群雞叫回答她
娘
一個曬得黝黑的漢子進了雞舍
剛剛坤叔說會跟我們買雞屎 連雞養好也交給他去賣
是嗎 太好了 我就說嘛 憑甚麼你二叔家可以發財 我們也可以 沒想到你二叔家養雞也能掙那麼多銀子 都怪你娶了個不會賺錢的媳婦 你看他們家阿聰跟你娶親差不到一個月 也都是黃和村來的女娃 怎麼人家的媳婦又能養雞又能生娃 咱家生不了還又病了 真是浪費糧食
娘 你別說了 如果你別一個勁的讓阿秀做作這那的 阿秀能掉孩子嗎
漢子壓低了嗓 似乎有些動怒了
唉啊 就你媳婦嬌貴 甚麼都不能做 還要我這個婆婆侍候 我這是甚麼命啊 我命苦唉
老婆婆又嚎叫起來 嚇得雞群也跟著亂跑
漢子似乎也被老娘鎮住了 囁嚅的偏頭過去說
阿秀如果能吃飽 那她也不會病都好不了
破舊的瓦房灶頭 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媳婦正在生火 時不時還輕咳兩聲
阿秀 你做甚麼 郎中不是讓你躺著休息嗎
漢子連忙扶起蹲在地上生火的媳婦
我來就好 你快回房躺著
娘會生氣的 總是罵我浪費大米
你別裡她 我娘就是嘴碎了點 心裡沒有惡意的 來 快起來
娘呢
唉 又去村裡找四嬸了 嗳 改不了這毛病 這個時間戶戶都是飯時 老愛這時去四嬸家蹭飯 順便說說當年自己救了落水的四嬸 陳年舊事 她總覺得如果不是她剛好經過池塘救了四嬸 四嬸也不能嫁進陳家村的村長家 過今天兒孫滿堂的好日子 總是不停的提 也是四嬸家的人好 也不嫌她煩
小媳婦聽到這話 神色才放鬆下來 對她來說 婆婆不在家 她才能安心吃飯 否則婆婆總是盯著她 就怕她多吃一口似的 邊吃邊念叨
唉啊 人家二叔好命啊 媳婦又能生 頭腦還活 身手能幹 幫他們掙好多錢
火旺啊 過來幫忙啊
屋外突然傳來老婆子的聲音 漢子連忙奔了出去
娘 怎麼會有一袋米
還不是四嬸給的 是給我的
不是吧 無緣無故的
好了 你很囉唆 快幫我搬進地窖裡
娘
老婆婆轉身看見桌上放了兩碗飯 平常午間她總是在鄰里家間聊天吃飯 意識到一碗是媳婦的 立刻就怒了
呸 生不出雞蛋的老母雞 居然還有臉吃大米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好了 娘 你吃了沒
吃 吃 吃 我怎麼還吃得下 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老婆子又開始罵咧咧的 鄰居聽到聲音都聚到他們們前來了 探頭探腦的聽 聽了一陣子 人群中有人出聲了
唉啊 火旺他娘啊 妳可別虐待火旺她媳婦啦 之前郎中說了 太操勞才會掉了娃 吃的不夠才會身體不好 都這樣了 妳還不讓她吃
呸 甚麼郎中 那就是個到處跑騙吃騙喝的乞丐 你們家想養著不能工作不能生的廢物那你們領回家去
老婆婆一邊罵一邊抄起掃地掃把朝屋外走 嚇得眾人一哄而散 畢竟是家務事 鄰里間能說句話已經是仁至義盡 都是農戶 誰家也沒多的那份養著外人
火旺啊 今天雞舍我不去了
怎麼 娘 妳哪裡不舒服嗎
沒 我只是想到過幾天村里要撈魚了 我今天先去一趟池塘 先撈些大的起來
娘 妳別再幹這種事了 過幾天村裡撈完魚 村長做人公正 家家戶戶都會有的
唉 你懂甚麼 從你爹那個死老頭去了 我一個婦人 怎麼把你養大 還不是這邊尋摸 那邊尋摸 這要是等村裡一起平分 我可叫吃了大虧了
這天火旺一個人在雞舍忙到天都黑了 等他回家吃完飯回了自己的房間 卻沒看見媳婦
娘 阿秀呢 怎麼不見人
火旺四處都找過了 廚裡到是多了好多大條的魚 家裡的盆都拿出來裝著了
我不知道 唉啊 我今天可是累死了
老婆婆躺在破舊的草蓆上 轉身打起了呼嚕
火旺回了自己破舊的土房 依稀聽見牆角老鼠鑽洞的聲音 睜著眼瞪著屋簷上灰黑的瓦 他總覺得以前好像發生過這種事 姥姥 姥爺 還有老爹 都是有一天突然就不見了
火旺叔叔
外面傳來急切的叫喊聲
六子 怎麼啦 天還沒亮呢 急甚麼
火旺叔叔快來
村長的孫子怎一早就來喊 火旺急忙跟著六子奔向村子西邊 那一區低窪 除了一個大池塘 就是爛泥 平常根本沒人過去 火旺一到 發現池塘邊已經圍了很多人
火旺 我夜裡來這獵野鴨 就看見那個了
獵戶顫顫地指向池塘上飄著一具浮屍 獵戶說了
一開始發現個又瘦又小的 還以為是上土那群野孩子又跑來玩 給淹死了 結果村裡人認出來 這才急忙叫你來了 火旺都傻了 呆呆的站著 媳婦根本沒來過這裡 除了去田裡跟雞舍幫忙 根本沒出過門
唉呦 做死也不會到別的地兒去 怎麼死在這兒
火旺他娘大老遠就嚎 罵罵咧咧的
阿秀已經被撈起來 臉脹的根本認不出來 身上穿著一件退色的紅土布 那是他娘的嫁衣改的 好多不同色的補丁 這村裡也只有阿秀穿補丁的衣服 別人家再舊都是完整的 因為他娘說阿秀帶來的那些新衣服弄髒太可惜了 所以都托坤叔去城裡賣了 這些銀子都幫他攢著以後給孫子用 村裡的人都說他娘是惡婆婆 連媳婦的嫁粧都搶 但他知道 娘只是捨不得浪費 都是為他們省錢 火旺呆呆地站著聽到人群中有人說了
火旺家怕是和水神沖撞了 怎麼他爹 姥姥 姥爺 都是淹死的
是啊 得去拜水神
不是 怕是家裡風水不好
村人間你一句我一句的 火旺的髮小 水坤擠到火旺身邊說
那天我去村長家交米 看見四嬸跟你老娘說了 你媳婦家也來咱們村長家交米 村長收的價錢好 他們鄰村都寧可跑遠點 跑這來了 阿秀他大哥還給了一袋米四嬸轉給阿秀吃 他也是偷偷給的 怕自己的媳婦知道了 但是又不能不管 他都聽說了 唉 真丟人 都傳到隔壁村去了 唉 我也不是怪你 攤上那樣一個娘
火旺也沒反應 他覺得像在作夢 兩腿好像站在棉花上似的 總是站不穩 村裡的媒婆吳婆也湊過來
火旺啊 你別傷心啊 你娘前幾天就要我幫他探聽了 你二叔家那媳婦娘家還真有女娃還沒嫁 這一次一定可以取一個旺家能掙錢的 包在我身上
我娘去找你了
是啊 幸好你娘是寡婦當不了媒婆 要不 她消息居然比我還靈通 居然連黃和村那女娃家都探聽好囉
火旺覺得眼前一黑 癱在地上 迷糊中他似乎聽見鄰人在說
火旺他爹命不好 從屋頂上跌下來摔斷了腿 居然過沒幾天就自己跳河了
是啊 他們家兩老傷心下 居然也跟著跳了 若不是要養著火旺 火旺他娘搞不好也會去跳河
不可能 火旺他娘不是老說她下水救四嬸的事 估計村里水性最好的就是她了
也是 水璉村人人都是捕魚的 聽說三歲娃都下水 抓條比自己還大的魚 超過幾十斤 火旺她娘就是水璉村嫁過來的
你吹吧 三歲下水還抓比自己重的魚 這話你能信
火旺叔
火旺張開眼 發現那個老是逃課不去夫子那的上土 蹲在他旁邊搖著他的手臂
上土 你跑這來了
嗯 我昨天也偷偷跑來了 我看見老婆婆跟阿秀嫂子也來了 然後就躲起來了
你這沒人教的野孩子 想幹甚麼
老婆婆擠開人群 推開蹲在火旺身邊的上土
唉啊 我的命不好 我可沒錢幫媳婦買地下葬 這殺千刀的 也不選別的地兒去死 這是來要債的 我苦命的兒啊 都暈啦 四嬸 村長 你們得幫忙啊 火旺都暈過去啦 要不你們每戶都幫忙出點吧
一聽到這裡 原本圍的烏鴉鴉的村人都散了 村長連忙讓兒子幫忙背著火旺回去
一到家就見到坤叔也到了
火旺她娘連忙對村長的兒子有才說
謝謝你啦 有才 我有事要拜託坤叔 你趕快回去吧 謝謝你幫忙把那個沒用的撈起來 太穢氣啦 記得去村口的大樹下轉三圈再回家啊
火旺她娘這是上次收雞屎的錢
唉 唉 謝謝啊
老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攏
來 來 你幫我到地窖搬那一袋米 新鮮的大米 一定能賣好價錢
米 該不會是阿秀他大哥的那一袋大米吧
胡說 那是四嬸給我的 你別聽鄰居他們亂說
娘
火旺原本歪坐在牆邊的地上 聽到這兒 掙扎著想爬起來
娘 我不要錢 也不要大米 坤叔 你幫忙把米還給阿秀的大哥
唉唉 你幹甚麼 這可是筆大錢 能給你娶個新媳婦
火旺叔 郎中請來了
六子帶個穿得破爛的大夫 還沒進門 老婆婆拿起掃把沖了出去
甚麼郎中 騙吃騙喝的乞丐
那個滿臉白鬍子卻渾身髒兮兮的郎中 身手矯健地避開了 倒是六子差點被打到 他急忙說
村長爺爺已經給過銀子了
一邊說 一邊轉身跑了 坤叔也轉頭要走 邊走邊說
那袋米還是還給阿秀家的好 他大哥家也不好過 好不容易攢下給阿秀的 唉 阿秀的命苦
胡說甚麼 那是我的 是我的 誰敢跟我搶 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老婆婆又開始罵
那個沒用的死的好 不下蛋的母雞 謄了位置我們家火旺才能娶新媳婦 那袋米他就該賠給我 只要娶了黃和村的女娃 我們家就發達了 二叔家也不過就是養雞 誰不會養雞 我家就要賺大錢了
老婆婆罵咧咧的 附近的鄰人都躲進家門 誰也不敢招惹她
這時候天才完全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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